C和J是國中同學,是一對好可愛的情侶。
他們都善於觀察,也善於表達,心裡都有一股深沉,卻用不同的方式展現
C有一種小少女特有的嬌憨,溫暖明耀,吵吵鬧鬧的
J帶著細框眼鏡,略顯靦腆,卻總是細心的扶住、接著C弄倒的杯子、她本人或是其他
他們都很溫柔,也都很愛這個世界
「小時候我很常沒有活在這個世界的真實感,總是覺得自己是氣體飄在世界上,沒有什麼重心,那時候J跟我說,他921的時候看電視,想說還好那是發生在台灣,之後才想到不對阿他也住在這裡。我們都有那種,很愛這個世界,可是又很客觀在一切之外的感覺,所以也有點寂寞」我還記得C那天握著他的熱拿鐵窩在座位對面,笑眼彎彎的閃了閃
他們本來只是半生不熟的同學,直到一起猜拳猜輸,必須一起負責教室布告欄布置
於是,每天中午和放學,睡眼惺忪的或清醒的,邊工作邊多了很多聊天的時間
「我們好像共享了一段青春的茫然失措,不管是成長還是形塑自我的樣子」
在那個老派的年代,J和C交換了很多很多信件,就像交換了一些片刻和自我,那些軌跡被另外一個人溫柔的鋪平收納,再好好的闔上。
C說,J的字體很大器,每次讀他的信,就感覺看的到他專注果斷的提著筆,劃過紙張。
「我一直記得第一次他握住我的手的時候我的感覺,感覺自己像是高雄夏天室外的冰淇淋,刷的一下融化了一地。」很生動的,C擺動著他的雙手,然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「那時候他都說,哪有人這樣形容,好歹也要說像是徐志摩形容的康河的水草,靜靜的舒展開來,好像舒服一點。」
那年的他們,是相處融洽的國中生,覺得那些古老的情詩,關於找到相似又互補的另一半,完整彼此的那些事,好像都多了些合理性。
「因為擁有的感覺太過夢幻,失去的感覺好像就更真實了。」靜靜的,對面的女孩看著木頭桌的紋路
女孩說,她只記得那天J請了假,下課的時候她撥了好多天電話給J,可是他都沒有接。
她的心裡好像有什麼’沉了下來,之後她才知道,或許那是一種感知,J那時候,或許就跟她的心情一樣,一躍而下。
就算過了很多年,她也忍不住會想,當J疲於跟世界拼命的時候,為什麼自己不是讓他想留下來的理由呢?是因為她不夠好,還是,她自以為好了解他,在他心頭的房間來來去去,其實根本沒認識過呢?那個她好喜歡的男孩子。
她沒有去參加他的告別式,好像不見到他最後一面,就可以當作他只是像有一個夏天,飛到美國參加一個夏令營,只是時間長了點罷了。
這幾年C的媽媽一直很擔心她,相隔的越久,越希望她好好交個新的男朋友,好像那就證明她沒有沉溺在過去了。
這幾年新朋友老是問她有沒有交過男朋友,剛開始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,也不知道怎麼解釋,只覺得J對自己來說不只是一個曾經的男朋友而已,草草的回答了沒有過,久了回答的就越來越順暢、反射、真實。
剛發生的那幾年,C的家人很擔心她,帶她做了一場場的心理諮商。
「那幾年大家都很怕我想不開,就追了上去。可是阿,其實我才不會咧。」女孩眨了眨眼睛,看起來很調皮。「告別式那天,我自己一個人待在他房間,還是忍不住哭到不行,翻開他放我的信的櫃子,打算把信燒給他,我就是強迫推銷的類型,就算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他也甩不掉我XDDD」配上爽朗的大笑,女孩說,她發現了J留給她的最後一封信。
字體依然大器,「然後我發現阿,離開是他的選擇,那個決定一點都不容易。他也夠了解我,他知道我的選擇總是,世界很苦,也老是把我們弄的灰頭土臉的,但他知道我還是想走一回,我想要試試看,我能夠走到哪裡,那是我的選擇。」
「所以可能,我們都是倖存者。」
「有一些朋友會安慰我,我應該要連著J的部分,一起活的精彩。我在想阿,這句話好空泛喔,我的力氣很小,我很努力才能讓自己還好,J的美好,只有他自己活得出來。」
「很接近的幾年阿,我老是在別人身上找J的影子,不論大至個性特質、五官樣子,或只是一句話和一個發音,都會讓我想說,是不是J終於忍不住了,還是跑回這個世界陪我。然後阿,才發現,沒有人是一樣的,世界上沒有替代品,每個人都有他的個性、課題和樣子。」
「我不會說我走出來了耶,J的一點一滴還是在我心裡一個壓得很下面的櫃子裡,把裡面填的滿滿的,但是我已經可以去愛別人了,我已經長大了,也變得有點不一樣了,當年的那個J,現在也不一定認得我。但害怕還是在喔,怕又和一個人努力走了很久很久,到緊要關頭才發現他跟我想的不一樣,我還是剩下自己一個人,那是我很深層、很深層的恐懼,可是阿,不嘗試怎麼知道結果呢,盡量小心,然後就開心的時候認真開心,難過的時候在認真哭就好了。」
「我跟他說阿,他要讓我幸福的承諾,還是要履行,看是他要來,還是他帶領適合的人到我面前。我還在等喔,他挑好帶過來的時候,我一定會知道。」C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根吸管,在吸玻璃杯裡的水,眼睛轉啊啊轉的看著我,調皮靈活,感覺就要跳起來趕往下一場冒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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